你在寻找那种火花迸发意念相投的瞬间。”乔治·米勒谈起寻找梅尔·吉布森的接替者时说。吉布森,这个穿着皮裤的独行侠,类似夺宝奇兵的哈里森以及T800阿诺,让一代人把疯狂麦克斯系列捧上了万神殿。“那种那人一走进房间你就能感受到的颤抖,是靠直觉体会的过程。就像我们遇到特定的人一样。你就有一种直感,没错,他们就是对的人。当人们坠入爱河时会有那种特殊的感受。你的体内,你的内心世界一直都有个理想型,当你遇到某人,而这个人不知怎么地就和这个理想型吻合。选卡司就是一个类似的过程。”
乔治·米勒
这个69岁的导演停顿片刻,以便更好地组织思路,向我们描述一场拉锯战。毕竟,在过去的近20年里,Max Rockatansky似乎都再也没希望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疯狂的麦克斯》剧照
这部磨人的、复杂的Mad Max电影定于今夏在纳米比亚飞扬的尘土中咆哮而归。它诞生于20年前,太平洋上空37000英尺某处的酒杯间。彼时的乔治·米勒,再过阵子就会跻身为好莱坞一线导演,手头既有《小猪宝贝》和《快乐的大脚》这样的好评佳作,也有类似《东镇女巫》的战损。他当时坐下来,仔细琢磨着几周前浮现在他脑海里的惊人想法。
当他在过马路时,灵感从天而降,他想象到了一个脆弱的人体直面滚滚车流的戏剧性画面。瞬间,猝不及防地,脑海中就闯入了这个想法,他想到了如何让自己的老朋友Max重归大银幕。这个想法是全新的,完整的,并且肯定能奏效。然而,他已决定把这个被三部电影榨干的角色抛之脑后,因此暂时把它藏在了心里。
“老是有人对我说:再拍一部Mad Max吧!”他回忆道,“但是说真的,他是我最不想重拾的角色。我的想象力非常丰富,我也有很多其他的故事想要诉说。结果几个月之后,我坐在飞往澳大利亚的夜间航班上,今天你们看到的这个故事的大部分,就自然而然地在我心里放映了起来。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将一切付诸实践的可能性。”
米勒找到了布伦丹·麦卡锡,后者是个英国的漫画绘师,也是Max系列的死忠粉丝。这对搭档开始一起制作故事板,草绘着Max的新历险,Max将会加入一支由坚强的Furiosa(查理兹·塞隆)打头的女性队伍,并在危机四伏的荒漠之旅中帮助她们。就算按照少言寡语的原作标准,这部也几乎是纯视觉之旅了。这可以追溯到好莱坞的历史。
“这部电影真的就是展现大地上的若干人物,”他说,“当我还是个年轻导演时,真正震慑到我的电影,总是那些有很多追逐戏的默片。对我来说,它们是某种纯正的电影,只存在于极短的时期,好似某段旋律。我觉得最吸引人的事情之一就是回到那个年代,用同样的方式演绎如今的动作片。所以我们决定,尽可能以非语言的方式展现这个故事。而最佳渲染途径就是充分利用故事板。我们坐下来,绘制了超多、超多的故事板。”
2000年初,米勒和麦卡锡的3000多张草图(据米勒说完成版电影也就大概这么多镜头)被送到了20世纪福克斯,因为吉布森当时与福克斯有制片合约。然而这段关系后来开始走下坡路,米勒也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
“梅尔说,来福克斯吧,我们在那儿搞。”米勒回忆道,“当时我们真的就快谈成了,相当接近谈成。然后出了些问题……我当时并不知道究竟怎么了,但好像是《耶稣受难记》的问题,我的理解是,梅尔希望福克斯着手那部,但是福克斯的态度类似‘Well,一部闪族语系的电影真的不是我们的风格哎。’这样一来,貌似就耽误了点进程,但当时我们都准备好开拍了。我们大概有11-12周的拍摄时间。”
当时这部电影告吹的准确原因已经湮没在历史中了。毫无疑问,911事件和接踵而至的伊战都在其中掺和了一脚,这也是米勒经常引述的两个原因。
“(袭击)发生的时候,我们正用的是澳元,然后美元跌惨了,”他说,“我们的预算蒸发了一堆。另外我们还需要大量的材料,然而货运已经停摆(译者注:当时的拍摄地是纳米比亚)……时间不等人,可一切进程都停滞了,而在几天之内我们就得开始剪辑……”
然而吉布森和福克斯的紧张关系,以及米勒迫于着手拍摄《快乐的大脚》的压力(这部电影他早已同华纳签约),都毋庸置疑是项目流产的原因。2003年中,进行影片主体部分拍摄的几周前——场地已就绪,场景已搭了一半——米勒抽走一千万预算,宣布项目取消。
“我记得我们决定移步下一部电影的那天,”米勒叹息道,“我记得自己当时想‘这部电影还有可能诞生吗?’你心里的一部分在告诉你,“就这样了,完了。”而另一部分,乐观的一部分,则在说,‘谁知道呢,也许未来某天还能捡回来。’”
《疯狂的麦克斯》剧照
接下来的好几年,经常会有该项目复苏的传言。还有传言说这会是一部3D动画。然后有报道爆料米勒将会把电影制作成一部游戏。但是拍摄一部“超级大片”似乎越来越不可能了。雪上加霜的是,梅尔·吉布森此时又因酒驾被捕。
“这么说吧,当时梅尔开始麻烦缠身,”米勒平静地说,“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不在福克斯了,我们在华纳拍《快乐的大脚》……他们说,‘好,我们来接手。’然后梅尔的情况急转直下。我觉得那时的他去拍一部动作片,似乎真的没法让人信服。他在私生活上需要处理的事情更多。那时我已经开始物色其他演员了。”
当汤姆·哈迪被选中的时候,他的星途才刚步入上升期。他还只能算是“有前途的新人”,还没在诺兰的蝙蝠侠三部曲里出演Bane以感染更多元的观众。
“他觉得我想从角色身上感受到一定程度的痛苦、悲伤——当然还有危险性,”米勒谈起他和哈迪的第一次会面,“我们只是见面谈了谈。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相当聪明,思路相当敏捷。他身上蕴藏着某种不安的能量。梅尔也有类似特质,似乎无法坐着不动,总是咬着自己的口腔肉。活力充沛,无法预测,还很有趣。这总是让我想起和动物在一起工作的经历,你总是不知道这个小家伙下一秒要干什么,真是奇妙。”
“我还记得和希斯莱杰的谈话,”米勒继续道,“他也具备同样的紧张特质。实际上,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和这些人出去散个步,因为这样一来至少他们无需静坐在那儿和我谈了。但我不是说他们无法在银幕上演绎出无与伦比的静态。但是你知道的,在那种静态背后,暗藏着特别来电的能量。所以当我私下和汤姆见面时,一切就基本上定下来了。在Fury Road里,我想Max说的台词大概和第二部里一样多。20句左右吧,我也没数过。其余时间他都在看着某人,所以你必须要能清楚地知晓他的内心其实在想很多事情。”
汤姆·哈迪
2009年,哈迪加入项目,米勒离最后敲定开拍仅有一步之遥。然而,又一个灾难从天而降。
“气候变化,”米勒叹息道,“下雨了。我们什么东西都建好了,彩排都开始了。我们修好了路进行所有的彩排,结果下雨了。而且还不止是布罗肯山区下雨,那地方在澳洲中部,我们想用作拍摄场地的艾尔湖也下了,鹈鹕和青蛙蹦的到处都是。几个月前平坦的红土地,现在全长满了齐膝高的野花,变成了漂亮的花园。华纳说,‘哎看,明年再拍吧’。所有的长远预报都说地很快会干,花花草草很快都会死。所以我们就等了一年,那时我们已经选了汤姆和查理兹,我们就在等啊,然后雨一直下个不停啊,这地方仍然还是个花园啊。所以我们决定去纳米比亚。”
至于观众们今夏可以期待看到什么,米勒非常自信他保留了原作直白简洁的古典主义,加以奇葩扭曲的聪明劲儿,尽管装备有所更新,节奏也为了迎合后黑客帝国时代的观众而加快了。这一代观众习惯于变幻莫测的镜头,这种变幻的方式是米勒第一次对机车正邪战产生特殊兴趣时无法想象的。
“于我来说,动作电影是一种特殊的、更高的艺术形式,”他说,“你不能想,‘哦,那我们就砸烂很多东西就行了’,你不能那么对待它。你必须得试着创造出非常清晰的句法,而非单纯的烧脑重金属乐。正如我说的,30年过去了。这是一部更快的电影。你得想啊,摄影技术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以前一切都得实时拍摄,你无法像今天这样随心所欲地操控图像。我们尽可能地实景拍摄,但那时就无法抹去电线啊还有什么的。因此,如果现在我们要拍某人在车上吊着的画面,就可以实拍了。如果你去看30年前的录像和商业片,会发现他们都很慢。我们正变得越来越快,如果我保持着早先Max系列的节奏,就显得太慢了。”
横跨20年的Fury Road制作终于要临近结束了,米勒心中是否有个小角落,希望在那架宿命的航班上自己听从了内心的直觉,直接把有关马路事故的想象塞回脑子,继续吃他的花生呢?
“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站在Mad Max片场时,就被整个过程搞的手足无措,”他回忆说,“我找到彼得威尔,告诉他我真没觉得自己能干好导演。彼得告诉我,我应该把这个当做一项军事任务,是一场应对所有因素和时间的决战,而且你还不知道哪些地方有雷。你不会杀人,但你要试着占领地盘,并控制住电影。你拍电影的话多少就得有这个态度。那就是,你在打一场奇怪的、可爱的战役。”